方人予以胥

伪装者常驻嘉宾,国家一级杂食选手。

【怀柔】孤城不闭

私设


爹爹不太好。这是昨日我去城中买些布匹,近郊的阿婆告诉我的。


其实我并不意外,至和三年的时候,外头便有不少爹爹时日无多的传闻。嬢嬢与茂则谋大逆的传言,起先便是从他那里来。想来他最爱这社稷江山,要不是为了扩他的母家,又怎么会丢掉我。

到洛阳的这些年头,说不怀念是假的。可就像那晚,怀吉蹲在河边,任由河水把他的下襟打湿。他问我,“公主会后悔吗?”


不会的。

嫁给李炜前,我就同姐姐讲过,我自己择的夫婿,哪怕他弃我如敝履,我也绝不后悔半分。可若是爹爹强加给我的,我也只好将公主这个壳子送给他们。


到出走前的一晚,或者说初到洛阳时,我仍想不通,爹爹为何不从他母家的那些女子里挑一个出来塞进后宫做妃子,反而要逼我去和那个李炜作伴。

最终也是近郊的妇人替我解了困惑。


我与怀吉出来得匆忙,从灯会回到李府只来得及收拾些值钱的物件,盘缠也只够到洛阳落脚。怀吉的钱物大多蓄在宫里,我的宝贝们又太显眼,倘是拿去典当,怕是没几日就要被爹爹抓回去。只好拿去周遭的村镇换着银钱,明知被人诓也只能作罢。


那时我们还不敢进城去,只敢趁着夜色在镇子上溜达,兑了银钱就赶紧朝破庙去。这庙虽破,却还得时常占着。要是被哪个不讲理的流浪汉抢了先,夜里就只能就着边睡。怀吉在赶路的途中扭了脚,落下点病根,遇着冷就疼。他舍不得我受冷,便自顾自地坐在外头挡风,一挡就是一晚上。所以抢位置虽不光彩,却来得值得。


后来手头有了些钱,日子便好些了。幸好怀吉有作画的本领,他从自己画的画里挑一些残次品,就已经够那些富贵人家看的了。


稍有点文才的人都夸怀吉,可那些村妇背地里巴不得戳断他的脊梁骨。有些还算收敛,有的干脆直接找上我,叫我不如早早嫁给山沟里那些个老实的庄稼人,别叫这吃软饭的拖累了。


那时我才知道,原来爹爹与这些村妇的想法竟是一样的。他们以为老实人便是良婿么?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,他们不仅错了,还错得离谱。


“怎么也不叫我?”

“不过是几匹布,你还当我是公主呐”


怀吉立在檐下,背上的画筒还没取下来,浅色的衣衫刚好沾到地上,莫名叫人觉得清凉。这么些年过去了,他怎么还像从前那样,温润得像块宝玉。


他见我愣了神,以为我是想起从前,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,从我手上取过布匹,勉强地挪出一只手来牵我。我被他牵着,觉得实在安心,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了。


“赵大娘说,爹爹状况不太好。”


怀吉的脚步顿了顿,又歪头看了看身侧的布匹。我猜他一定看到了中间藏着的那一小卷白布,不然怎么会问我。像出逃前,又或者说私奔前的那个晚上一样,他又用他盛着一汪亮光的眼睛朝向我,问我要不要回开封去看看。


不要。

我既然决定走,便是要把公主这个身份永远留在那里。但我还是将白布做成了衣裳,有我的一身,还有怀吉的一身。我不再是公主了,但我还是他的女儿。我要祭奠他,怀吉也要,以我夫婿的名义。


我本以为我还要向赵大娘打听一次,没想到洛阳的消息传得这样快。爹爹崩逝的消息刚到,全城便都停了市。就连临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们,也都戴上纸糊的孝帽哀悼。这样一比,我跟怀吉的哀悼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。


怀吉讲,洛阳城焚烧纸钱的烟都蔽了日,可见爹爹是个好官家。是啊,爹爹是个好官家,可他是个好父亲吗?


怀吉没问我,可我知道,他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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